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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11-03 14:47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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讲谈会|文(wen)心新雕——《文(wen)心雕龙》研究的(de)回顾与前瞻,写作,刘(liu)勰,文(wen)章

为怀念王运熙先生死十周年,顾易生先生诞辰百年,2024年10月25日下午,复旦大学(xue)中汉文(wen)明国际研究中心主办(ban)的(de)“文(wen)心新雕——龙学(xue)回顾与前瞻”学(xue)术讲谈会于光华楼(lou)西(xi)主楼(lou)1001室进行。本(ben)次讲谈会由复旦大学(xue)中国语言文(wen)学(xue)系杨明教授、都城师范大学(xue)文(wen)学(xue)院左东岭教授、澳门(men)大学(xue)中国文(wen)学(xue)系张健教授主讲,复旦大学(xue)中国语言文(wen)学(xue)系陈引驰教授主持。以下为讲谈会实录,经讲者(zhe)审定。

陈引驰

陈引驰:老师同学(xue)们好,很高兴各位能够(gou)到场,也很侥幸第(di)二届《文(wen)心雕龙》青年学(xue)术沙(sha)龙将于明天在复旦召开。20世纪(ji)以来,龙学(xue)在文(wen)学(xue)史、文(wen)学(xue)批评、专书研究等偏向都取得了丰硕的(de)成果。今(jin)天的(de)主讲人都是龙学(xue)专家,杨明老师的(de)研究最具王运熙先生之风,极为精细;左东岭老师现任《文(wen)心雕龙》学(xue)会会长(chang),他师从(cong)罗宗强(qiang)先生,进展了罗先生对(dui)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很多精彩看法;张健老师师从(cong)张少康、吴组缃先生,也是古代文(wen)学(xue)批评领域的(de)专家,曾就龙学(xue)的(de)很多问题进行特地的(de)探讨。那么先从(cong)杨明老师最先吧?

杨明

杨明:如(ru)果序齿的(de)话,我就只好抛砖引玉了。就像陈老师刚才说的(de),《文(wen)心雕龙》研究很多,也很深切透彻。获(huo)得通知要参加这次讲谈会,我很高兴,想了很久该讲些甚么。今(jin)天我想谈谈,《文(wen)心雕龙》研究能否跟写作联系起来。

《文(wen)心雕龙》虽然谈及很多理论,但(dan)从(cong)基础(chu)上说,它是一(yi)部指导写作的(de)书,刘(liu)勰的(de)本(ben)意是谈写作的(de)基本(ben)知识、文(wen)章作法,这一(yi)点(dian)为老先生们所公认。我们今(jin)天主要是从(cong)文(wen)学(xue)理论的(de)角度来研究,但(dan)就像范文(wen)澜先生所说的(de):“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基础(chu)宗旨(zhi)在于讲明作文(wen)的(de)法则”,刘(liu)勰切实地把写作门(men)道告诉读者(zhe),让读者(zhe)能够(gou)提高自己的(de)写作水平。王运熙先生特地写过一(yi)篇《〈文(wen)心雕龙〉的(de)宗旨(zhi)、结(jie)构和基本(ben)头脑(nao)》,强(qiang)调(diao)刘(liu)勰的(de)本(ben)意是谈写作。詹(zhan)锳先生的(de)《文(wen)心雕龙义证》也开宗明义地讲:“《文(wen)心雕龙》主要是一(yi)部讲写作的(de)书。”

《文(wen)心雕龙探索》,王运熙/著,上海古籍出版社,2014年4月版

先说刘(liu)勰称为“文(wen)之枢纽”的(de)首五篇,这五篇的(de)基本(ben)看法就是,写文(wen)章应一(yi)手伸向儒家典范,一(yi)手伸向楚(chu)辞。在刘(liu)勰看来,学(xue)习(xi)作文(wen)要以儒家典范为主,这说的(de)是学(xue)习(xi)儒家典范的(de)雅正文(wen)风,而(er)非强(qiang)调(diao)儒家著作的(de)头脑(nao)内容;学(xue)习(xi)楚(chu)辞,是因为光有雅正的(de)文(wen)风还没有够(gou),在此基础(chu)上要进展、新变(bian),要更加绚(xuan)丽。这就是“凭(ping)轼以倚《雅》《颂》,悬辔以驭(yu)楚(chu)骚”。刘(liu)勰所谓雅正文(wen)风,对(dui)文(wen)章写作的(de)规范化提出了请求。今(jin)天写文(wen)章,也要合乎语言文(wen)词(ci)的(de)规范,能力被泛博人群接受,在此基础(chu)上再去求美、求新、求变(bian)。

在论文(wen)体(ti)的(de)二十篇中,文(wen)学(xue)意味较强(qiang)的(de)主要是《明诗》《诠赋》,此外很多篇目讲的(de)是运用性文(wen)章,从(cong)天子的(de)诏命、臣下的(de)章表,甚至到零碎的(de)药方、户口(kou)登(deng)记等,都算在“文(wen)”之内。很多文(wen)体(ti)今(jin)天已经没有用,但(dan)在这二十篇内,仍能体(ti)会到很多与写作相干的(de)东西(xi)。首先,没有仅文(wen)学(xue)创作,即使是普通运用性的(de)文(wen)章,也要讲求文(wen)辞的(de)运用,刘(liu)勰说“圣贤书辞,总称文(wen)章,非采而(er)何”,可见儒家典范也很注重文(wen)辞之美,而(er)各种文(wen)体(ti)的(de)美又有所没有同。这大概是中国文(wen)学(xue)的(de)特点(dian),本(ben)国的(de)东西(xi)我没有太(tai)了解,但(dan)曾有一(yi)位日本(ben)社会学(xue)学(xue)者(zhe)对(dui)我说过,你们中国人写文(wen)章很慎重,很注意结(jie)构、条(tiao)理等等,我们写文(wen)章常是想到哪里(li)写到哪里(li)。这样看来,讲求文(wen)辞表述大概能说是中国文(wen)章的(de)一(yi)个特点(dian)吧。第(di)二,写运用文(wen)章要讲求文(wen)辞,其中很重要的(de)一(yi)点(dian)是要“得体(ti)”。每种文(wen)体(ti)有自己的(de)规格微风格请求。王运熙先生非常注重昔人论“体(ti)”。“体(ti)”的(de)含义很广,其中风格这一(yi)点(dian)非常重要。钱钟书曾评价梁元帝(di)萧绎的(de)《劝(quan)农(nong)谕》,这篇文(wen)章是为劝(quan)导农(nong)民垦植而(er)写,作为天子下诏,应该是很严肃的(de),但(dan)萧绎为了追求文(wen)章之美,加上了很多描写自然风景的(de)时兴文(wen)辞。这篇文(wen)章虽看起来时兴,但(dan)钱先生说,作为帝(di)王下诏,却写得像士女相约游春的(de)小简,并没有得体(ti)。这对(dui)今(jin)天的(de)写作也有启示作用。

所谓“创作论”的(de)部份也是如(ru)此,比如(ru)《神思》论构思,说“登(deng)山则情满(man)于山,观海则意溢于海”,是偏偏于文(wen)学(xue)性强(qiang)的(de)作品的(de),但(dan)其实该篇所论也包括运用性文(wen)章的(de)构思。对(dui)于作文(wen)思路怎样能力畅通的(de)问题,陆机在《文(wen)赋》中就有接头,他认为灵感很神奇,灵感之来和去都是作家无(wu)法控制(zhi)的(de),“虽兹(zi)物之在我,非余(yu)力之所戮”,便是他的(de)切身材会。而(er)对(dui)学(xue)习(xi)写作的(de)人来说,这就有点(dian)让人挠头了。该如(ru)何保证思路的(de)畅通呢?刘(liu)勰在《神思》里(li)讲得很切实:一(yi)方面,需要下好平时功夫,即“积学(xue)以储宝,酌理以富才,研阅以穷照,驯致以绎辞”,积累文(wen)辞、典故,研究和思考各种事(shi)理以增加才力,并从(cong)写作的(de)角度研究古今(jin)作品,阅读、欣(xin)赏和体(ti)会他人的(de)写作之法;另一(yi)方面,是临文(wen)之际的(de)功夫,刘(liu)勰强(qiang)调(diao)写作时应“虚静”,“疏瀹五藏,澡雪精神”,集中头脑(nao),摒除邪念,这是将先秦诸子叙述心理活(huo)动(dong)的(de)语汇运用到写作上面。这些话听起来是老生常谈,但(dan)对(dui)今(jin)天仍有开导生发(fa)火用。《风骨》也和写作有关,该篇主要谈的(de)是文(wen)风问题:“风”指文(wen)风要明朗(lang),让读者(zhe)能看懂,这样能力使读者(zhe)感动(dong);“骨”指的(de)是文(wen)辞要精炼(lian)、精确。刘(liu)勰说“结(jie)言端直”,强(qiang)调(diao)的(de)并没有是头脑(nao)的(de)端正,而(er)是文(wen)辞运用的(de)规范化,没有应为求新变(bian)而(er)损害文(wen)辞,这也是古今(jin)相通的(de)。农(nong)业合作化时期,毛泽东主席曾在外部讲话中谈到,事(shi)情汇报应讲求文(wen)风,要有鲜明性、精确性、活(huo)泼(po)性。后来召开了座谈会,郭沫若、老舍、冰心等作家都参加了,特地接头文(wen)风问题。毛泽东所说的(de)这三性,其实也与刘(liu)勰讲的(de)“风骨”相通。还有《定势》中,刘(liu)勰特别谈了“讹势”,也就是“横竖”,故意与规范唱反调(diao),如(ru)“上字而(er)抑下,中辞而(er)出外”的(de)写作方式,刘(liu)勰指出这是因为一(yi)些作者(zhe)“厌黩旧式,故穿凿(zao)取新”,他对(dui)此现象很没有满(man)意。讹势的(de)现象自古就有,但(dan)主要是从(cong)南(nan)朝刘(liu)宋(song)时最先盛行,特别是鲍照和江(jiang)淹,他们甚至在诗和文(wen)章中故意生造词(ci)语,这是刘(liu)勰非常反对(dui)的(de)。这也可能是《文(wen)心雕龙》“针砭时弊”的(de)重要内容。今(jin)天有些文(wen)章为求新奇,或故作高深,也会没有顾文(wen)辞表述的(de)规范,生造词(ci)语,违(wei)反语法规则,形(xing)成一(yi)种晦(hui)涩的(de)文(wen)风。这需要注意。

具体(ti)讲修辞手法的(de)篇章,更与写作有直接干系。如(ru)《练(lian)字》提到,《尚书大传》中“列(lie)风淫(yin)雨”一(yi)句,因撒布中的(de)错(cuo)讹酿成“别风淮(huai)雨”,而(er)有些作者(zhe)明知有误,却为求新奇故意使用错(cuo)字,比如(ru)东汉的(de)傅毅和南(nan)朝的(de)王融。又《指瑕(xia)》谈到,“赏”原指赏赐,却在使用中增加了欣(xin)赏的(de)含义。这个意思我们今(jin)天觉得很自然,但(dan)在刘(liu)勰的(de)期间,倒是一(yi)种难(nan)以理解的(de)用法。“抚”正本(ben)是一(yi)个动(dong)作,却逐渐被用来指体(ti)会和感受事(shi)情,比如(ru)后来杜(du)甫曾写“抚事(shi)煎百虑”。这样看来,刘(liu)勰在语言文(wen)字的(de)运用上好像比较激进,强(qiang)调(diao)语言文(wen)字要合乎常规;但(dan)也没有能就此将他批评为激进派,因为语言的(de)进展就是在既要守规范、又要冲破规范的(de)矛盾(dun)中进步的(de)。今(jin)天的(de)很多网络语言都冲破了规范,但(dan)它们今(jin)后是否能进入现代汉语的(de)宝库,也是我们无(wu)法预感的(de)。但(dan)就写文(wen)章而(er)言,基本(ben)的(de)倾向还是要遵守规范。

总之,《文(wen)心雕龙》主要是从(cong)文(wen)辞运用的(de)角度谈写作,它的(de)很多内容现实上并没有高深。我们今(jin)天之以是感到高深,主要是因为期间远隔、对(dui)骈文(wen)形(xing)式相对(dui)目生,但(dan)究其道理,其实是很明白的(de),关键在于能否落实到写作中。对(dui)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进一(yi)步研究,最好跟当今(jin)的(de)写作联系起来。刘(liu)勰作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目的(de)之一(yi)是改合法时的(de)没有良文(wen)风,而(er)今(jin)天倘若能借鉴这种做法,阐明社会上的(de)文(wen)病,也是有意义的(de)事(shi)情。

陈引驰:谢谢!杨老师的(de)发(fa)言可谓一(yi)气呵成,胸(xiong)有成竹(zhu)。今(jin)天龙学(xue)研究进展出了多种多样的(de)角度,我印象里(li),早(zao)期研究各有没有同,可能主要是连系秦汉以下的(de)创作来谈文(wen)学(xue)史的(de)问题。如(ru)罗常培所记刘(liu)师培口(kou)义两篇,就是讲论《颂赞》《诔碑》的(de),而(er)刘(liu)氏《汉魏六朝专家文(wen)研究》也多对(dui)照《文(wen)心雕龙》文(wen)本(ben),以更清晰地阐述汉魏文(wen)学(xue)的(de)进展。20世纪(ji)后半叶,学(xue)者(zhe)对(dui)理论多予体(ti)贴,如(ru)王元化先生的(de)《文(wen)心雕龙创作论》,就是从(cong)理论方面深切,且与东方理论相对(dui)照。总的(de)来说,当今(jin)龙学(xue)研究较少考虑写作问题,但(dan)从(cong)本(ben)原上讲,指导写作大概才是本(ben)书的(de)宗旨(zhi)。杨明老师的(de)发(fa)言既把握住全书的(de)篇章结(jie)构,对(dui)词(ci)句细节的(de)理解也很深切,从(cong)各层(ceng)面扣(kou)住了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本(ben)意,且联系到术语、词(ci)句等具体(ti)的(de)情况,为本(ben)次讲谈会确定了基本(ben)的(de)偏向。那下面有请“中国《文(wen)心雕龙》学(xue)会”会长(chang)左东岭老师发(fa)言。

左东岭

左东岭:杨先生将《文(wen)心雕龙》定性为一(yi)本(ben)指导写作的(de)书,我非常同意。现在《文(wen)心雕龙》学(xue)会在做一(yi)个课题,叫做“新时期《文(wen)心雕龙》研究学(xue)术头脑(nao)检视(shi)与中国粹派建构研究”,以是我最近几年也在做研究史相干的(de)事(shi)情。这次在复旦进行的(de)《文(wen)心雕龙》青年学(xue)术沙(sha)龙,名字叫“源流与通变(bian):《文(wen)心雕龙》研究再出发(fa)”,以是今(jin)天我想讲讲我在罗宗强(qiang)先生门(men)下学(xue)习(xi)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心得,还有一(yi)些新的(de)想法。

罗先生硕士阶段就读于南(nan)开大学(xue)中文(wen)系,从(cong)事(shi)中国文(wen)学(xue)批评史研究。他最早(zao)揭橥的(de)龙学(xue)论文(wen),是1978年的(de)《非〈文(wen)心雕龙〉驳议——评〈学(xue)习(xi)与批判〉上的(de)一(yi)篇文(wen)章,兼论批判继承我国古典文(wen)艺理论遗产》,反驳那篇文(wen)章关于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头脑(nao)是唯心主义,尊崇儒家头脑(nao)与温柔敦厚审美原则,以及批评六朝形(xing)式主义是复古倒退等三个方面的(de)看法。这篇文(wen)章罗先生后来好像并没有满(man)意,没有支出他的(de)文(wen)集中。集中体(ti)现罗先生龙学(xue)学(xue)术头脑(nao)的(de),是评论毕万忱、李淼《文(wen)心雕龙论稿》这本(ben)书的(de)文(wen)章《读〈文(wen)心雕龙论稿〉随想》,揭橥于1987年。罗先生承认《论稿》表现的(de)“一(yi)种力求按(an)刘(liu)勰的(de)头脑(nao)原貌来把握刘(liu)勰头脑(nao)的(de)认真努力”,指出它“与支离掇录刘(liu)勰只言片语,而(er)附会以现代文(wen)学(xue)理论、滚(gun)滚(gun)游谈者(zhe)异(yi)”,这后来衍生为他的(de)“汗(han)青还原”学(xue)术头脑(nao)。更重要的(de)是,罗先生提出了“《文(wen)心雕龙》事(shi)实是一(yi)部甚么书”的(de)问题,他很承认王运熙先生的(de)看法,即《文(wen)心雕龙》是论文(wen)章的(de)。这个提法现在尽(jin)管已没有太(tai)新奇,但(dan)在当时非常重要,后来的(de)重要学(xue)者(zhe)如(ru)张少康等,都承认《文(wen)心雕龙》首先是一(yi)部文(wen)章学(xue)著作,其次才是文(wen)学(xue)理论著作。而(er)在王运熙先生的(de)基础(chu)上,罗先生指出,这还涉及“甚么是文(wen)学(xue)”的(de)基础(chu)问题——古代文(wen)论家所理解的(de)文(wen)学(xue)都包括些甚么?有甚么特征?他们的(de)认识的(de)进展过程是怎样的(de)?他们给“文(wen)学(xue)”总结(jie)出了甚么样的(de)“普遍规律(lu)”?罗先生一(yi)辈子都在想这些问题,他认为,刘(liu)勰所处期间的(de)“文(wen)学(xue)”,跟现在的(de)“文(wen)学(xue)”太(tai)没有一(yi)样了,因此《文(wen)心雕龙》应放在一(yi)个更大的(de)文(wen)化框架中理解。罗先生后来对(dui)这篇文(wen)章也没有甚满(man)意,没有收进自己的(de)文(wen)集。但(dan)我认为这篇文(wen)章现实上奠定了他研究文(wen)学(xue)头脑(nao)史的(de)基本(ben)学(xue)术理念。

罗先生有两部书,分别体(ti)现了他研究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两种特点(dian)。第(di)一(yi)部是《魏晋南(nan)北朝文(wen)学(xue)头脑(nao)史》,其中对(dui)刘(liu)勰和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研究,在十章中占了三章。罗先生在《后记》中非常感慨地说,有三四年时间,他都在《文(wen)心雕龙》上倘佯,频频思索该书与六朝文(wen)学(xue)思潮的(de)干系问题。此前学(xue)界曾经认为,《文(wen)心雕龙》与六朝主流文(wen)学(xue)思潮异(yi)趣,是反唯美主义、反形(xing)式主义的(de);但(dan)罗先生在沉思熟(shu)虑后得出,《文(wen)心雕龙》所表述的(de)文(wen)学(xue)头脑(nao),现实上与当时的(de)文(wen)学(xue)思潮一(yi)致,只是刘(liu)勰在承认文(wen)学(xue)进展的(de)前提下,又对(dui)过度的(de)形(xing)式化提出了批评。罗先生在《刘(liu)勰的(de)文(wen)学(xue)头脑(nao)(中)——刘(liu)勰的(de)文(wen)学(xue)观》中,特地设置了两个小节,分开来谈刘(liu)勰的(de)杂文(wen)学(xue)的(de)看法、刘(liu)勰文(wen)学(xue)头脑(nao)的(de)主要倾向,这就是要处理刘(liu)勰文(wen)学(xue)头脑(nao)与期间的(de)干系问题。《刘(liu)勰的(de)杂文(wen)学(xue)看法》主要谈杂文(wen)学(xue)、文(wen)章学(xue)方面的(de)内容,甚至延(yan)伸到文(wen)化这一(yi)更大的(de)框架,指出刘(liu)勰在承认杂文(wen)学(xue)观的(de)前提下,特别强(qiang)调(diao)了诗文(wen)写作和审美艺术;《刘(liu)勰文(wen)学(xue)头脑(nao)的(de)主要倾向》则主要谈刘(liu)勰头脑(nao)的(de)进展脉络,认为他的(de)主导头脑(nao)还是突(tu)出文(wen)学(xue)审美,和六朝文(wen)学(xue)思潮是一(yi)致的(de)。罗先生在谈全体(ti)的(de)理论问题时,往往先阐明每一(yi)篇的(de)架构和行文(wen),再阐明篇章之间是如(ru)何勾连起来的(de)。他并未打碎材料来阐明、归纳(na),而(er)是回归到作者(zhe)如(ru)何写的(de)问题,按(an)照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正本(ben)面目进行接头。我认为古代文(wen)学(xue)和其他学(xue)科的(de)重要差异(yi),就在于文(wen)本(ben)阐明;个案研究和文(wen)本(ben)阐明,是古代文(wen)学(xue)研究的(de)看家路数,我们要把文(wen)本(ben)当文(wen)章读,而(er)没有是当材料读,要在读懂文(wen)章的(de)基础(chu)上提炼(lian)问题,否则就成了无(wu)根之木。关于这个看法,我曾经写过《中国文(wen)学(xue)头脑(nao)史研究的(de)文(wen)体(ti)意识》,这篇文(wen)章就源于罗先生研治龙学(xue)的(de)开导。

《魏晋南(nan)北朝文(wen)学(xue)头脑(nao)史》,罗宗强(qiang)/著,中华书局,2019年7月版

第(di)二部书是《读文(wen)心雕龙手记》,这代表罗先生的(de)另一(yi)种研究方式,即抓住关键词(ci)语、重要范畴,从(cong)小处切入,连系全篇阐述,再扩大到文(wen)论史——典型的(de)“小题大做”方法。书中《释“文(wen)之为德也大矣”》《释“惟人参之”》《释“辞来切今(jin)”》《释“五言流调(diao)”》《释“入兴贵闲”》《释“阮籍使气以命诗”》等,皆由一(yi)字或一(yi)句切入,扩展开来研究。我深受这种研究方法的(de)影响(xiang),以前写过论文(wen)《“风骨”之骨内涵再释》《文(wen)体(ti)意识、创作经验与〈文(wen)心雕龙〉研究》等,都学(xue)习(xi)了罗先生的(de)治学(xue)方法。《文(wen)心雕龙》是一(yi)本(ben)非常远大的(de)书,每次读都能有新收获(huo),关键在于要认真体(ti)会由字到句、由句到篇的(de)含义。总的(de)来说,罗先生对(dui)龙学(xue)研究的(de)孝(xiao)敬主要有两方面:一(yi)是将《文(wen)心雕龙》放在六朝总体(ti)的(de)文(wen)学(xue)思潮中,窥(kui)察该书与期间的(de)联系干系,这是“面”的(de)研究;二是对(dui)具体(ti)问题进行了深切研讨,这是“点(dian)”的(de)研究。

《读文(wen)心雕龙手记》,罗宗强(qiang)/著,中华书局,2019年7月版

《文(wen)心雕龙》研究大致有两个方面可供我们继续探索。首先,当我们探讨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核心问题文(wen)体(ti)看法时,现实上还可进一(yi)步落实于“体(ti)要”。“体(ti)”也就是“大体(ti)”,是文(wen)章的(de)基本(ben)内容与主要功效(xiao),“要”即“关键”,指主要的(de)表达手段与体(ti)貌特征,“体(ti)要”包括文(wen)体(ti)的(de)体(ti)式、体(ti)貌、创作目的(de)、创作手法、能够(gou)达成的(de)结(jie)果等,是一(yi)个综合的(de)范畴。体(ti)要是中国古代文(wen)章学(xue)的(de)核心,没有仅是理论问题,更显现于具体(ti)的(de)写作实践(jian)中,在研究时必需连系写法来谈,这也体(ti)现了中国古代文(wen)论的(de)全体(ti)特点(dian),与东方文(wen)论重阐明的(de)特点(dian)有所没有同。在《文(wen)心雕龙》今(jin)后,再未出现如(ru)此远大的(de)理论作品,能够(gou)与它的(de)全体(ti)性相匹敌的(de),大概仅有章学(xue)诚的(de)《文(wen)史通义》。我们可能要问,体(ti)要既然如(ru)此重要,为何刘(liu)勰没有单独写一(yi)篇呢?我想这也许是因为刘(liu)勰将它贯穿在全书当中了。倘若我们在研究中,能将文(wen)体(ti)研究落实于体(ti)要上,或更能突(tu)出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综合性和实践(jian)性。

第(di)二个可供进一(yi)步接头的(de)偏向,是关于思潮史和典范的(de)干系问题。罗宗强(qiang)先生认为,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主导头脑(nao)倾向和当时的(de)文(wen)学(xue)思潮是完(wan)整一(yi)致的(de),这的(de)确是重要的(de)学(xue)术发(fa)明,也符合汗(han)青的(de)现实。但(dan)如(ru)果进一(yi)步看,只谈一(yi)致性可能还是没能真正揭示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头脑(nao)史价值。伟大的(de)作家、批评家,往往有超出期间的(de)一(yi)面,他们与期间的(de)干系并没有是完(wan)整重合的(de),而(er)往往具有改正时弊、提倡新偏向的(de)意义。刘(liu)勰超出同期间普遍思潮的(de)地方,主要体(ti)现于“折(she)衷”的(de)看法,他能将各种看法包容于一(yi)个系统中,也就是所谓的(de)“弥纶群言”。《文(wen)心雕龙》理论之远大、思考之严密、内含范畴之广泛,超出了它的(de)期间。罗先生的(de)研究,已经达到了“求真”的(de)目的(de),但(dan)头脑(nao)史的(de)写作,还能够(gou)进一(yi)步分层(ceng)次研究。王汎森先生在《头脑(nao)是生存的(de)一(yi)种方式》中,提出了“分层(ceng)的(de)头脑(nao)史”看法,他认为,一(yi)流头脑(nao)家、作家的(de)头脑(nao),一(yi)旦进入现实的(de)运转,结(jie)果是会打折(she)扣(kou)的(de)。我们的(de)头脑(nao)史往往只关注一(yi)流头脑(nao)家的(de)高度和深度,却很少关注头脑(nao)的(de)现实运转状态。这就需要考虑:刘(liu)勰的(de)文(wen)学(xue)理论,在当时的(de)文(wen)坛上事(shi)实落实了几分?是通过谁来落实的(de)?要探讨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接受情况,只研究刊刻、版本(ben)是远远没有够(gou)的(de),还要读文(wen)学(xue)作品、读其他文(wen)论家的(de)理论,很多时候虽然没有直接提到《文(wen)心雕龙》,却汲取了该书的(de)营养。《文(wen)心雕龙》对(dui)文(wen)坛现实的(de)作用与孝(xiao)敬,是值得进一(yi)步研究的(de)偏向。

陈引驰:左老师讲得非常精彩。罗先生的(de)《文(wen)心雕龙》研究,既有对(dui)于字句作出的(de)非常精细的(de)接头,也延(yan)伸到全体(ti)的(de)问题,孝(xiao)敬非常大。左老师分析了“体(ti)要”的(de)问题,也为未来的(de)研究供应了偏向。我们既要看到《文(wen)心雕龙》与期间的(de)相干性,也要看到它超出期间的(de)地方,对(dui)当时、对(dui)后代有何影响(xiang)。英(ying)国文(wen)豪本(ben)·琼森(Ben Jonson)曾说,莎士比亚没有属于一(yi)个期间,而(er)属于所有期间(was not of an age, but for all time);宇文(wen)所安在盛唐诗的(de)研究中,也说李白、杜(du)甫等,在盛唐诗坛中只能算是边(bian)缘人物,却有有限的(de)可能性,死后逐渐成为文(wen)坛中心。同理,接头《文(wen)心雕龙》时,没有仅要注意期间背景,也要注意其彪(biao)炳之处。这是否有点(dian)像读亚里(li)士多德的(de)《诗学(xue)》,没有能没有了解古希腊的(de)悲剧、史诗,但(dan)仅此也远远没有够(gou),还应看到它对(dui)后来整个东方文(wen)学(xue)头脑(nao)的(de)影响(xiang)。那么接下来有请张健老师。

张健老师线上参与了会议

张健:谢谢各位老师。感谢陈引驰教授、陈特博士组织(zhi)召集这次会议。我要先向王运熙先生和顾易生先生致敬,我本(ben)科时曾给王运熙先生写信,就教如(ru)何学(xue)习(xi)中国文(wen)学(xue)批评史,王先生回信建议我读《文(wen)选》和丹纳(na)的(de)《艺术哲学(xue)》,我一(yi)直铭刻。我曾经跟随祖(zu)保泉先生、张少康先生学(xue)习(xi)《文(wen)心雕龙》,后来也一(yi)直关注这部书,开设相干的(de)课,也试图写一(yi)本(ben)关于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书,但(dan)目前为止(zhi)还没有完(wan)成。在研究的(de)过程当中,我学(xue)习(xi)了王运熙先生、罗宗强(qiang)先生、杨明先生等先辈的(de)著作,以及现代的(de)研究著作。我原来打算在书的(de)绪论中谈谈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现代研究,今(jin)天我也从(cong)这个问题切入吧。

方才杨明老师和左东岭老师都提到,《文(wen)心雕龙》到底是一(yi)部甚么书?对(dui)于这个问题,王运熙先生认为《文(wen)心雕龙》是一(yi)部文(wen)章学(xue)著作,主要目的(de)是谈写作;罗宗强(qiang)先生认为,《文(wen)心雕龙》是一(yi)种杂文(wen)学(xue)的(de)理论。这就引发(fa)我想要往前追溯这些问题的(de)来源,也就是:所谓“文(wen)章学(xue)”“杂文(wen)学(xue)”等范畴是如(ru)何产生和兴起的(de)?这牵涉到现代中国文(wen)学(xue)研究、文(wen)学(xue)理论如(ru)何创建的(de)问题。上世纪(ji)80年月,王文(wen)生先生曾接头中国文(wen)学(xue)批评的(de)学(xue)术史问题,他指出,中国文(wen)学(xue)批评这一(yi)学(xue)科,是在五四今(jin)后,具体(ti)来说则是1927年陈钟凡先生的(de)《中国文(wen)学(xue)批评史》出版后才正式成立的(de)。王先生认为,五十多年的(de)研究大致分两个时期,第(di)一(yi)个时期做了大量(liang)的(de)文(wen)献(xian)汇集清算事(shi)情,并拿东方文(wen)学(xue)理论来诠释中国古代文(wen)论;第(di)二个时期是1949年今(jin)后,用精确、科学(xue)的(de)文(wen)学(xue)理论,即马列(lie)文(wen)论,来指导中国文(wen)学(xue)批评史的(de)研究,这一(yi)时期的(de)研究有更明确的(de)目标,就是要创建民族的(de)文(wen)学(xue)理论。从(cong)学(xue)术史角度看,这段话说的(de)是,中国文(wen)学(xue)批评史的(de)现代研究,就是拿东方理论来清算中国古代文(wen)论的(de)汗(han)青。在王文(wen)生之前,朱自清早(zao)已注意到拿东方文(wen)学(xue)批评范畴清算中国诗文(wen)评的(de)现象,这就是现代中国文(wen)学(xue)批评史学(xue)科的(de)主流倾向。

现代龙学(xue)研究的(de)汗(han)青也大致是如(ru)此,但(dan)问题是,为何肯定要拿东方理论来研究《文(wen)心雕龙》呢?这现实上涉及所谓普遍的(de)文(wen)学(xue)看法,即认为世界的(de)所有文(wen)学(xue)是统一(yi)的(de),这是东方所认定的(de)现代头脑(nao)的(de)基本(ben)特征。在这个看法之下,产生了普遍文(wen)学(xue)原理的(de)认定。然而(er),谁代表普遍的(de)文(wen)学(xue)看法?谁代表普遍的(de)文(wen)学(xue)原理?很长(chang)时间内,东方文(wen)学(xue)理论被认为是普遍的(de)文(wen)学(xue)原理,王文(wen)生所归纳(na)综合的(de)五十年学(xue)术史,正是这种看法的(de)显现。

像这样拿东方看法看《文(wen)心雕龙》,自然产生了王运熙先生、罗宗强(qiang)先生等关注的(de)问题:《文(wen)心雕龙》是没有是文(wen)学(xue)批评?是没有是文(wen)学(xue)理论?上世纪(ji)二三十年月,中国接受东方文(wen)学(xue)理论时,文(wen)学(xue)看法就发(fa)生了分化,产生“纯文(wen)学(xue)”和“杂文(wen)学(xue)”相区分的(de)问题,其根据是英(ying)国19世纪(ji)批评家德昆西(xi)(De Quincey)对(dui)“力的(de)文(wen)学(xue)”(即“纯文(wen)学(xue)”)和“知的(de)文(wen)学(xue)”(即“杂文(wen)学(xue)”)的(de)分别。德昆西(xi)的(de)看法最早(zao)被日本(ben)接受,日本(ben)文(wen)学(xue)理论家太(tai)田(tian)善男在作于上世纪(ji)初(chu)的(de)《文(wen)学(xue)概论》一(yi)书中,提出“纯文(wen)学(xue)”和“杂文(wen)学(xue)”的(de)看法。这种看法在1910年月引进中国,很快,学(xue)者(zhe)杨鸿烈在论文(wen)中,就提出《文(wen)心雕龙》所论事(shi)实是纯文(wen)学(xue)还是杂文(wen)学(xue)的(de)问题,从(cong)“纯文(wen)学(xue)”“杂文(wen)学(xue)”二分的(de)视(shi)角看待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价值。杨鸿烈认为,从(cong)先秦到六朝,中国的(de)文(wen)学(xue)看法是朝向纯文(wen)学(xue)的(de)看法演进的(de);至唐朝古文(wen)运动(dong),恰好殽杂了纯文(wen)学(xue)和杂文(wen)学(xue)看法,酿成复古倒退。这一(yi)看法,后来成为郭绍虞《中国文(wen)学(xue)批评史》对(dui)整个批评史汗(han)青线索的(de)基本(ben)判断。杨鸿烈说,《文(wen)心雕龙》分文(wen)、笔,这是纯文(wen)学(xue)看法的(de)体(ti)现;但(dan)又讲“原道”,包容“非文(wen)学(xue)”的(de)内容,包含复古头脑(nao)和杂文(wen)学(xue)看法。讲“纯文(wen)学(xue)”的(de)理论,后来被称为“文(wen)学(xue)理论”;讲“杂文(wen)学(xue)”的(de)理论,后来被称为“文(wen)章学(xue)”,今(jin)天的(de)文(wen)章学(xue),如(ru)果要在东方找源头,要追溯到修辞学(xue)。然而(er),倘若没有用纯文(wen)学(xue)、杂文(wen)学(xue)的(de)看法来看文(wen)学(xue),而(er)像M.H.艾(ai)布拉(la)姆斯一(yi)样,将修辞学(xue)等讲文(wen)章作法的(de)内容,归为实用批评,从(cong)而(er)纳(na)入文(wen)学(xue)理论,那么王运熙先生等所讲文(wen)章学(xue)和文(wen)学(xue)理论的(de)区分,现实上就没有存在,《文(wen)心雕龙》是文(wen)学(xue)理论还是文(wen)章学(xue)的(de)分别就失去了看法基础(chu)。

我举两个例子,来说说现代学(xue)者(zhe)用东方普遍文(wen)学(xue)原理研究《文(wen)心雕龙》时存在的(de)问题。首先是徐(xu)复观先生的(de)研究,他相信普遍的(de)文(wen)学(xue)原理,深受莫尔顿《文(wen)学(xue)的(de)近代研究》的(de)影响(xiang),认为文(wen)学(xue)有头脑(nao)、序言、艺术三要素,其中艺术是文(wen)学(xue)区分于其他类著作的(de)分界。徐(xu)先生在此基础(chu)上,认为艺术就是形(xing)相性,集中体(ti)现在“style”(“文(wen)体(ti)”)。他遭到日本(ben)学(xue)者(zhe)的(de)开导,认为“style”一(yi)词(ci)没有应译成“风格”,而(er)应译成“文(wen)体(ti)”,而(er)文(wen)体(ti)恰好是形(xing)相性,故是文(wen)学(xue)的(de)基本(ben)特征。他从(cong)文(wen)学(xue)三要素的(de)角度看待《文(wen)心雕龙》,认为该书叙述的(de)核心就是文(wen)体(ti)问题,即形(xing)相性问题、艺术之为艺术的(de)基本(ben)特征问题,从(cong)而(er)得出《文(wen)心雕龙》抓住了文(wen)学(xue)的(de)基本(ben)特点(dian),有极大的(de)现代意义。徐(xu)复观把文(wen)体(ti)分成体(ti)制(zhi)、体(ti)要、体(ti)貌三个次元,体(ti)制(zhi)是最基本(ben)的(de),体(ti)要是内容,体(ti)貌是大家写作时形(xing)成的(de)独特特征,即现在所说的(de)风格。在他看来,《文(wen)心雕龙》讲文(wen)体(ti)的(de)突(tu)出特征,就是与人密切相干,认为人决意了文(wen)章的(de)体(ti)貌,这与18世纪(ji)法国布封《论风格》中“风格就是人”的(de)看法有共通之处,而(er)中国却早(zao)于东方一(yi)千多年。他就是这样通过比较中国和东方的(de)理论,来认定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价值。

第(di)二个例子是王元化先生的(de)研究。王先生没有仅相信普遍的(de)文(wen)学(xue)观,并且相信退化论,认为文(wen)学(xue)理论也是退化进展的(de)。他在东方现实主义的(de)基本(ben)脉络下讲《文(wen)心雕龙》,如(ru)认为《物色》所论“物色”,相称于东方的(de)“生存”,刘(liu)勰接头文(wen)章和物色的(de)干系,也就是东方接头的(de)文(wen)学(xue)和生存的(de)干系。站(zhan)在退化论立场上,王元化先生认为东方的(de)现代理论是退化的(de)高级阶段,而(er)《文(wen)心雕龙》只处于萌芽(ya)状态,而(er)用现代理论研究《文(wen)心雕龙》,就像用现代科学(xue)方法研究低等植物一(yi)样。我们说王先生的(de)看法当然有特殊(shu)的(de)语境,但(dan)在退化论角度讲《文(wen)心雕龙》,我觉得是有问题的(de)。刚才讲到徐(xu)复观,徐(xu)先生就反对(dui)用退化论来说中国文(wen)论,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,徐(xu)先生的(de)看法比王先生更可取。王先生曾提出,要在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基础(chu)上创建民族的(de)文(wen)论,但(dan)他的(de)叙述和口(kou)号有基本(ben)的(de)矛盾(dun):如(ru)果《文(wen)心雕龙》只是科学(xue)的(de)文(wen)论的(de)萌芽(ya)状态,还有必要以它为基础(chu)创建民族的(de)文(wen)论吗(ma)?如(ru)果它的(de)价值仅在于部份符合现代的(de)“科学(xue)”文(wen)论,那么有何研究的(de)必要呢?这一(yi)百年来,我们用东方文(wen)论研究中国文(wen)论,却又提出创建民族文(wen)论的(de)口(kou)号,就导致了非常难(nan)题和现实的(de)问题。这一(yi)问题也异(yi)样存在于美学(xue)领域,像朱光潜提出要创建中国的(de)民族的(de)美学(xue),但(dan)倘若先认定东方的(de)美学(xue)是科学(xue)的(de)美学(xue),那么如(ru)何创建中国的(de)民族的(de)美学(xue)呢?这是我一(yi)直思考的(de)问题,我想也是在讲《文(wen)心雕龙》研究的(de)当代意义时,必需面对(dui)的(de)问题。至于未来应该怎样研究,刚才杨明老师和左东岭老师都提出了很好的(de)意见,我很受开导。

陈引驰:谢谢张老师的(de)精彩报告。张老师的(de)《借镜(jing)东方与正本(ben)面目:从(cong)诗文(wen)评到文(wen)学(xue)批评》这本(ben)书,阐明了传统诗文(wen)评如(ru)何转型成为现代意义上的(de)文(wen)学(xue)批评,接头得非常精细,阐明也很绵(mian)密。张老师今(jin)天也是在这样的(de)脉络中谈《文(wen)心雕龙》。中国古典文(wen)论的(de)现代学(xue)术价值,涉及古、今(jin)、中、西(xi)多个维度间扑朔迷离的(de)干系。无(wu)论是在文(wen)学(xue)批评还是文(wen)学(xue)史领域,研究者(zhe)都需善于检讨前代学(xue)者(zhe)的(de)看法,同时也应注意自身学(xue)术看法的(de)汗(han)青性。我们对(dui)文(wen)学(xue)的(de)理解、持有的(de)学(xue)术看法,都包含特定时刻的(de)汗(han)青因素。

陈尚君老师也参与了此次讲谈会

在接头环节,几位老师就《文(wen)心雕龙》中最重要的(de)文(wen)体(ti)为何展开了接头。陈特老师认为,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核心是诗、赋等“艺文(wen)”,如(ru)创作论部份就主要是围绕(rao)诗、赋来谈,在刘(liu)勰心中,诗、赋是比较难(nan)题的(de),如(ru)果掌握了相对(dui)难(nan)题的(de)文(wen)体(ti),其他文(wen)体(ti)就没有在话下。张健老师强(qiang)调(diao),这个问题也应分层(ceng)次看待,《文(wen)心雕龙》讲所有文(wen)章的(de)基型,肯定是儒家典范,而(er)在接头带有“文(wen)学(xue)性”的(de)文(wen)字时,诗赋应是最重要的(de)。杨明老师认为,诗、赋确实是南(nan)朝时深受注重的(de)文(wen)体(ti),如(ru)《文(wen)选》就以赋、诗起首,但(dan)很难(nan)据此判断对(dui)诗、赋的(de)注重已超出了其他实用性的(de)文(wen)体(ti)。曹丕所言“经国之大业”,主要就是指实用性的(de)文(wen)体(ti)。在《文(wen)心雕龙》所谓创作论的(de)部份,有些比较偏偏重诗、赋,如(ru)《比兴》《夸饰》,但(dan)很多篇章,我们今(jin)天并没有能确断它们都针对(dui)诗、赋,这是因为在南(nan)朝时期,实用性文(wen)章也非常讲求艺术美,如(ru)《情采》所论内容和文(wen)辞之美间的(de)干系,无(wu)论诗、赋还是实用性的(de)文(wen)章,都必需注重,《镕裁》《声律(lu)》《章句》《丽辞》《事(shi)类》《练(lian)字》《指瑕(xia)》等篇,对(dui)实用性文(wen)章来说也很重要,刘(liu)勰往往是将诗、赋与实用性文(wen)章打通了来说。左东岭老师指出,《文(wen)心雕龙》的(de)基底仍是诗、赋、骈文(wen),但(dan)没有会脱离典范,刘(liu)勰对(dui)文(wen)章之美和实用功效(xiao)的(de)认识很复杂,他认为文(wen)章无(wu)论多华美,也没有能损害实用功效(xiao),但(dan)另一(yi)方面,在尊体(ti)的(de)基础(chu)上,也要夺取写得华美。至此,本(ben)次讲谈会在热烈的(de)氛围中圆满(man)竣事(shi)。

(黄佳敏/清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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